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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軍中樂園》(2014):一窮,一虛,一足

在進戲院觀賞《軍中樂園》之前,聽到許多影評人對大陸演員陳建斌有不少讚嘆,有人直言他相當有機會入圍年底金馬獎的最佳男配角。只是依照日前新聞報導,片方最後採取的方式卻是將阮經天和陳建斌兩人一同報名角逐影帝,導演鈕承澤說這是「幾經掙扎」後的結果。

其實在金馬獎的競賽規章當中,也列了一項「經評審委員會議通過,得更換主、配角之提名項目」。就是為了避免例如有人明明是男主角,卻為了避開強敵,而改報名男配角這樣的現象發生。只是今年金馬反了過來,《KANO》(2014)替永瀨正敏和曹佑寧都報去了最佳男主角獎項,即便後者才在台北電影節拿下一座最佳男配角獎。而《軍中樂園》亦然如此,將男一、男二同送去角逐影帝。

沒看過電影前不便談,看了片之後,我對陳建斌的男主角身份表示絕對的支持,反而開始懷疑這部電影或許不該將阮經天視為男主角才是。阮經天飾演的阿寶其實有點像是《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 ,2013)中飾演引言人的陶比麥奎爾(Tobey Maguire),他引領觀眾進入到了戰區前線,揭開了軍中樂園的神秘面紗。而眾所皆知的,《大亨小傳》真正的主角,當然就是那富有神秘色彩的蓋茨比,即李奧納多狄卡皮歐(Leonardo DiCaprio)飾演的派對主人。同樣的,陳建斌所飾演的士官長老張也同樣才是整部片最關鍵,最具神采,也最豐滿的角色。

接著來談談鈕導演主要在本片所述的三條愛情線,在我認為,是一窮,一虛,一足。

首論窮。受欺小兵華興和軍妓莎莎的故事被鋪陳的最少,最薄弱,只是安排它的功能是有的,它闡述了在當時的時代底下,有人作出了服膺國軍外不同的選擇。在逃離的夜色一景當中隱隱看到一顆籃球,我想這個安排的發想肯定是來自林毅夫叛逃事件無誤。

再來論虛,就是阿寶與軍妓妮妮的這一段情。妮妮的角色設定也像是個功能性的角色,提醒了觀眾在當時,軍妓們不見得是自願來的,也有像是妮妮這樣是因為犯了罪,為減輕刑責才甘願遠赴前線的。為了強調受刑軍妓的不同,妮妮的風塵味顯然不如其他軍妓般來的重,甚有彈奏吉他,唱英文歌的興趣,更提醒了觀者軍妓或許並不全然像大家想像般的低俗,亦有如她這樣的高雅之士。

只是無論編導再怎麼樣讓妮妮的角色有層次,有故事性,依然無法讓這段感情線達到感動人心的效果,安排兩人衝出田外尋曇花的橋段顯得矯情無趣,甚至後頭的情慾戲也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

《軍中樂園》(2014)電影劇照
《軍中樂園》(2014)電影劇照

反觀,另外一條感情線的描述,就足了,充滿了飽滿的力量與張力。士官長老張迷戀貪財的軍妓阿嬌,不惜成了火山孝子,散盡錢財只為求美人青睞,到了後來甚至動了迎娶阿嬌回家的念頭。

都說是火山孝子了,若把士官長這個角色安排的太聰明精靈,也就不合情理。因此,編劇讓這個充滿人味兒士官長帶著傻氣,經常大喊髒話,甚至膽敢大聲批判這場戰爭,感性顯然大過理性,因此老張願與阿寶傾訴自身來歷的段落,似乎也成了情理之內。觀者由此得知了老張的身不由己,以及他對家鄉老母的濃濃思念。才曉得看著友人準備結婚的他也樂著,也渴望安定下來,為遠在故鄉的母親討個媳婦,如此單純的期盼與執念。

反過頭來,阿嬌的角色雖然乍聽之下俗氣簡單,卻是成就這部戲靈魂的重要角色。我相信導演當初刻意不找性感豔星來飾演這個角色絕對別有所圖,讓陳意涵這樣一個以甜美可愛出名的女星來飾演一個妓女,形象的反差,確實的讓角色的衝突性達到了極致。

故事末段,阿寶厲聲質疑阿嬌玩弄老張感情一段,阿嬌厲色卻以撒嬌般的聲調答道像是「你們花幾毛錢就可以騎我捅我!」這樣的話,並順口道出她遭到兄長和父親強迫亂倫的過往。一氣呵成的精彩對白設計,流暢的道出了身為妓女的無奈,身為一個渴望幸福的女人的無奈,心中天秤傾向士官長的觀眾們聽完想必也不得不為之反思。我想這是本片最出彩的一場戲。

陳意涵的演技比起過往有沒有突破,還有待大家議論,但顯而易見的是扛著金馬影帝頭銜的阮經天並沒有太明顯的表現。不過這問題並不在他身上,而是陳意涵與陳建斌的角色太過於搶戲,使得至少在事前宣傳上被列名為主角的他也只能相形見絀了。我甚至認為,將妮妮的戲拉光,讓華興與莎莎多發揮一些,讓阿寶徹底的變成像是引言人的角色,或許還會比原本的設計更高竿一些。

《軍中樂園》引領了觀眾揭開了一段現在政府從不願面對的往事,筆者我或許不知道在場景的恢復和一些道具擺設是否忠於史實背景,但至少這是一個偶有輕鬆暇意,卻在該嚴肅的時候懂得嚴肅,不容許插科打諢的電影,相比之下,背後同樣探討嚴肅題材的《大稻埕》(2014)就相去甚遠了。且在整齊的演員表演之下,更使得觀者能充分入戲。舉個例,就連一個小場的配角選用,都不馬虎的請來金獎得主廖啟智,在與陳建斌為金錶起爭執的戲,張力十足,也可稱為本片的一大亮點之一。

筆者是外省人第三代,看許多強調台灣本土題材的電影時常沒能有多大感受,但是在《軍中樂園》中,我看到了祖父或父親口裡的戰場前線,我聽到了來自各地的方言(同樣的,我時常不明白祖父到底在說什麼)。當我看見幼年的老張被國民黨強制抓去從軍的橋段,更讓我不由自主的泛淚,那都是我的祖父母輩真實遭遇的事情,也是我從小聽到大的故事。

許多人批判鈕承澤違法之事,阮經天翹掉金馬獎的事也引發輿論大罵。但是光就電影本身,即便仍有些小缺失,但我認為這依舊是一部很值得看,甚至是一部「重要」的台灣電影。如此動人的人文情懷,若非鈕承澤,恐怕成不了事。

《軍中樂園》(2014)電影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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