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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無法辯護》(2018):正義律師的純真喪失記

男子阿成(潘親御 飾)被控夥同兩名青少年殺人,在顯然另有盤算的律師王國超(古斌 飾)中途解除委任之後,阿成無助的阿嬤(王滿嬌 飾)找上了公設辯護人李慧貞(柯奐如 飾)接手處理。阿成堅稱主謀是富少古子華(林暉閔 飾),但所有證據依然對他不利。即便如此,李慧貞仍決定相信阿成的證詞為真。

如今社會對司法改革多有期待,獲輕判的富少、恐龍法官已經成了陳腔濫調的經典形象。在公視推出的新創電影《無法辯護》之中,阿嬤一句「有錢判生,沒錢判死」之說被李公辯反駁,說那是舊思維。然而,故事的推演卻應證了這個道理在現代社會依然未有鬆動,有著悲觀主義的傾向。

李慧貞的職責便是試圖挑戰這樣的不公義,其形象有些類似《控訴》(The Accused ,1988)裡的凱莉麥姬莉絲(Kelly McGillis),一貫的中性化的裝扮與拘謹的處事態度。編導為她安排了一個曾經坐過牢的男友竣良(藍葦華 飾),試圖還以其他生活支線來烘托出這個角色的人味。

導演曹仕翰的野心可在每一個製作環節當中清楚看見,場景本是實景,說服力就到了四成,演員形象和戲劇對白能否符合法律人的期待並不清楚,但至少對於觀眾如我這般從未上過法院、亦不懂法律的門外漢,稱得上算是眼界大開了。

但故事仍有一些令人費解的鋪排,包括李慧貞對阿成的證詞尚有懷疑之時,卻因為自己的兒子在學校疑似被誤會,就心境大改,成了她全心為阿成辯護的關鍵轉折。殊不知,她對兒子的信任以及對阿成的信任,同是出自於沒有足夠根據的直覺。

透過中間的回憶片段,觀者可以以客觀角度看見事件的真貌,評斷富少的確是主嫌。但憑著一股熱血與直覺才下定決心辦案的李公辯,卻始終處在一個薄弱的立足點。

然而,更富有江湖經驗的王律師眼見她的傻勁,卻願意予以讚賞。在緊接著的一場戲,編導又安排她與阿嬤溫情互動。似是採用一種人工的方式在建立李慧貞的人性面,但她與其他角色乃至與觀眾的距離感卻依然沒有被因此消除。

其他遺憾之處也發生在青少年的戲份上,演員的互動稱得上有火花(映後揭露原來演員潘親御和林暉閔早就是多年好友),但偶有不切實際的對白卻可能抽離掉觀眾的入戲程度。當富少憤恨地說「我的馬子被人上了」時,好兄弟第一時間不是要拔刀相助,卻是輕鬆地回道:「女人不重要,兄弟才重要。」

最終,本片真正引人入勝的角色,反而是說出「法律不過是人想出來的遊戲規則」的王律師(但他對阿嬤的過度無情,卻也太極端了)與曾經入監的前刑警竣良。編導刻意將這些角色的背景留了白,反而足以激發出一些想像空間。棱角分明的李慧貞,反而顯得蒼白了。

當李公辯在法庭上聲嘶力竭地控訴種種不公時,這個故事可以被定義成了一部正義律師的純真喪失記。即便不免懷疑就李慧貞的年紀和資歷來看,這覺悟是否來得晚了些,但至少那是觀眾對該角色最能投射下去的時刻。

《無法辯護》穩健的故事節奏與節制的配樂相得益彰,演員整體表演出色(尤以藍葦華為最),場面調度、鏡頭設計乃至色調的轉換都運用穩當,超出一般想像的電視電影格局。雖整體仍有不周全之處,但卻令觀眾看到了法律劇情片題材被搬上螢幕或銀幕上演的可能性。在這次的「公視影展X光點華山」上演的五部作品之中,本片也無疑是最為出色的一部。

近年台灣影視作品之中,法庭戲可說屈指可數,一時間想到的好比有《寒蟬效應》(2014)和《我們全家不太熟》(2015)等作,但真正將主場完全拉到法院的,《無法辯護》或許是首部。官方宣傳稿上也提到這是第一部獲得司法院允許,得以進入士林地方法院拍攝的電視電影。雖然不清楚這是否可能成了一種隱形的包袱。

《無法辯護》(2018)電影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