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分鐘的幾乎靜默,無對白,無字幕,無配樂。《過於寂靜的喧囂》(The Tribe ,2014)的中文片名取得巧妙,確實,從沒有一部電影是如此的安靜卻又如此嘈雜。引伸至銀幕之外,若觀影過程中,哪怕只是輕輕的拿起一只塑膠袋,恐怕也會形成千夫所指的喧囂聲。
英文片名“The Tribe“直截指陳了這部電影是在講關於「一群人」的故事,這群人不能聽、不能言。然而,”Tribe“字又有種族、部落之意,對於健全人而言,劇中人的溝通方式(得依靠手語或書寫)與生活常規(以閃燈表示上下課),乃至明顯的劣勢(聽不見,致使對周遭的警示聲渾然未覺),都值得稱奇道絕,簡直是在觀賞另一個人類部族的生活大觀。
但隨著故事的推演,這個「族」的面紗逐漸被掀開,才驚見他們一如常人有著滿腹七情六慾,與健全人到底沒有分別。但或許也因為感官的喪失,而讓他們更追求將其他感官開發至極致的可能性。
導演史拉波斯維茲奇(Myroslav Slaboshpytskiy)聚焦在這群人最野蠻的面向,呈現的是酒精、竊盜、暴力與無止盡的性愛,他以大量的長鏡頭編織故事,讓攝影機如手術刀般精準的隨著劇中人穿梭其中,刀刀見血。這才明瞭,原來最刺耳的聲音是聽不見的。
婁燁執導的《推拿》(2014),講述盲人的情慾流動,但形式上仍未拋棄影像(否則不就成了廣播劇?)。但描述瘖啞人生活的《過於寂靜的喧囂》卻採全然捨棄對白、音樂與字幕的形式來呈現故事,實有迫使健全者感同身受的意圖(若連聲音也捨去如何呢?)。
平日是瘖啞人眼看健全人以口說傳達字句,相較下,顯然是永遠處於健全人之下,絕對弱勢的一方。而如今,立場被反倒顛倒過來,觀者必須在完全不懂烏克蘭手語的情形下,透過導演提供的線索,觀察角色的行動、細微的肢體展現和前後文的對照來嘗試理解。
而個人較為好奇的是,如果此片一開始就提供完整的字幕來說明手語內容,看完電影的我,會相信自己能以不看字幕的方式來理解這部電影嗎?
本劇的第一個鏡頭就饒富趣味。男主角在公車站牌旁,似有人在問路,他比手畫腳的解釋著。即便我們不熟悉任何一個手語字彙,但卻能透由兩者間的手勢互動大致判斷情況,好似開章名義的說服了我們都有基礎手語判讀的能力,畢竟手勢作為一個語言的補充是至關重要的,光靠語言說明方向,不如手一揮還來得迅速。
但當主人翁進入學校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無聲的典禮,與會者眾,卻全以手語為交流語言,若「耳補」之,似能感受到現場氣氛的歡騰與熱鬧。但這也是觀者受挫的開始,進入此地之後,我們從此失去透過手勢來判讀故事的能力。只能自力更生,按「影」索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