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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決戰星期天》(2022):政治世襲知多少

相比台灣的政治新聞、政論節目,這部以日本政治圈為題的電影能給台灣觀眾新的啟發嗎?

老議員在選前忽然病倒,女兒川島有美代父出征。資深幕僚谷村勉接手規劃川島的造勢行程,不過與父親不同,川島顯然沒有任何政治頭腦,也無意從政,講話不經大腦、讀不懂讀空氣。歷經幾次挫折,她決定以逆向操作,以落選為志向。

由坂下雄一郎編導的《決戰星期天 The Sunday Runoff》(2022)以喜劇為基調、選定日本獨特的政治生態為主軸。之所以說是獨特,在於日本最根深蒂固的政治世襲現象,例如前日本首相安倍晉三、鳩山由紀夫的祖父輩也都是首相。這當然不是巧合。所有能在日本政壇享有權勢的人物,其家族多半有一定勢力、足以控制一定地盤。

二戰前,日本貴族院像是英國上議院一般,都有世襲議員。雖然這種制度戰後廢除,但其「精神」卻傳承了下去。之所以讓這類世襲化得以鞏固,也在於日本選民對政治的集體冷感。例如在2014年的眾議院選舉之中,一億人有五千萬人選擇棄權。我曾問過日本友人對政治的觀感,得到的答案是「何必關心?選誰不是都一樣?」

台灣人之所以對政治普遍較為關心,或許是因為兩岸關係、統獨紛爭等議題,燒出存亡感,逼得大家不得不表態。但日本幾十年來都沒有同等議題足以鼓勵選民出門,許多人不認為不同政黨執政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什麼劇烈的影響。像是台灣選舉活動的激情造勢場面,幾乎不會在日本看見。

在現實之中,川島有美這樣的候選人,基本上有父親欽點、後援會支持、財團力挺,躺著選都能選上。不過坂下雄一郎卻找到了一個獨特的角色動機,假設一個得天獨厚的候選人如果不想選上,會鬧出什麼樣的風波。

起初,川島有美剛投入競選時,表態「女性不生小孩很自私」,未必幫她扣到分,因為父權掛帥的日本社會,倒也不少人真心如此主張。後來川島有美傻呼呼地對谷村說,還是有不少人支持她,「只是這些人的大頭貼都是日本國旗」。代表那些支持她的粉絲肯定是主張極右派。

當川島後來刻意煽風點火,強調要將中國、韓國移民逐出日本時,卻也沒有影響她的民調,可以想見固然許多選民或許會離她而去,但肯定也有同等數量的右派選民被她吸引。觀點顯得越激進,反而讓她更受歡迎。這些描寫在在都是導演坂下雄一郎的暗示,指稱日本民意目前確實是由右派主導。

《決戰星期天》反映了日本政壇的病灶,但也控訴了這些種種問題的存在,也是社會大眾的姑息。後來谷村即便偽造川島對員工施暴的錄音、放出其父親牽涉弊案的消息,選民竟也沒有太大反應。更諷刺的是,競選總部的其他職員即便知道是谷村從中搗亂,卻也不願插手,說明大家都把自己視為一個克盡職責、領薪辦事的公務員,沒有人真的是基於理想而參與政治。

這倒也不代表日本人道德低落,而是所有人都把這個過程視為一個形式,沒有人真的相信這個制度需要被衝擊、或有任何人能形成改變。肯定做足田野調查的坂下雄一郎便將打選戰的流程一一陳列,指出了日本選舉文化的僵化。片中一台咖啡機的隱喻強化了這個論點,兩位年輕職員發現咖啡機煮出的咖啡臭不可聞,谷村才赫然發現自己早已分辨不出味道,深知自己已經墮落其中。

只是本片固然對政壇的僵化有了巧妙的諷刺,卻仍有許多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描繪,例如川島也有了一定年紀,對從政需要金主支援之事渾然未覺,這實在難以取信於觀眾。片中包括找人背黑鍋、新聞掩蓋弊案等等情節,在川島看來是不可思議,不過也許對於熱衷政治的台灣觀眾而言,這可能都是國、高中生都知道的事。

事實上,整部電影固然讓我們看見了日本民主政治的弊病,但所指陳的內容倒也不是日本獨有,台灣人都能從中找到一些對照。換句話說,對於完全不關心政治的觀眾,本片或許顯得深具可看性。但一旦對選舉運作有些基本概念的台灣觀眾,大致不會覺得故事所述有任何驚奇之處,《決戰星期天》恐怕沒有比某些國內政治人物的臉書、政論節目還要來得精彩可看。

《決戰星期天 The Sunday Runoff》(2022)電影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