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美的男孩」的稱號是一個帶來幸福的美譽，還是咒詛？
看完紀錄片《魂斷美少年 The Most Beautiful Boy in the World》（2021）之後才回頭看它的原文片名，不免唏噓。在五十年前，伯恩安德森（Björn Andrésen）被義大利名導維斯康提（Luchino Visconti）相中，獲得機會主演 維斯康提 （Thomas Mann）小說改編而成的《魂斷威尼斯 Death in Venice》（1971）。
安德森之所以參加試鏡，是因為外婆的虛榮，而他原本也只是當作獲得一個免費出國玩的機會而允諾。在《魂斷威尼斯》之中，他不需要有太多餘的表演，維斯康提只想借重他的盛世美顏，說服觀眾連一個男人也會被他的俊美外形迷倒。換言之，他的存在等同於一個布景、一個花瓶，差別在於他仍然要走路和微笑。
結果《魂斷威尼斯》所獲得的關注遠超過安德森想像，首映連英國女王都來捧場，不僅使他獲封「世界上最美的男孩」稱號，甚至進而成為第一位在日本掀起國民炫風的西方男星。在《魂斷美少年》之中，導演甚至帶著安德森親赴日本，與經典漫畫《凡爾賽玫瑰》（1972-1973）作者池田理代子見面，她筆下的「白玫瑰」奧斯卡，正是以安德森為原型繪製。
但《魂斷美少年》的真正用意不在討論這部名作如何風光，而意在深鑿一夕成名的伯恩安德森的內心。他數度強調自己的「自尊心」不容許他自己只是純粹因為外貌而受人尊敬，成為受人膜拜的偶像，使他更覺得孤獨。何況在心智尚未成熟之時，他被扔進同志酒吧供人垂涎、被強制服藥上工，甚至在毫無自覺的情形下成了富人的伴遊男郎。
《魂斷威尼斯》使之成名，但這真的是他選擇的嗎？現在的他，刻意留了一頭及肩白髮與長鬚，與像是與過去的自我切割。在年少時，他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聲音，現在終於獲得機會述說自己的故事。
《魂斷美少年》最大的問題，或許在於如果創作旨意在於「演出達秋如何改變他」的話，電影在編排上的邏輯仍然有些跳躍，不是每段敘事都能有效達到這個目的。實際上在談論過去種種遭遇時，安德森不算太過直率揭開自己的傷疤，令人懷疑或許他仍有隱情不願洩漏，尤其從他成名至今，除了家庭面向之外，幾乎全然忽略不談。
片中約略提及他從未認為自己是一名真正的演員，卻也提到他在晚年接演的《仲夏魘 Midsommar》（2019），中間的心路歷程付之闕如。雖然針對尋母的橋段有不少篇幅，但對於觀眾而言，他拍攝《魂斷威尼斯》前後的際遇無疑更令人好奇。我寧願相信導演不是有意忽視這些脈絡，而是不見得能問得清楚。關於《魂斷威尼斯》的謎，似乎尚未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