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出走巴黎》(Synonymes ,2019)的主角約亞夫不像是一個地球人,像是剛抵達地球,尚在學習人類行為、生活模式的外星人。來自以色列的他,選擇在巴黎定居是為了徹底揮別過去。他不願多談軍旅生涯的際遇,也拒講希伯來語,只是再三強調以色列是一個注定在他有生之年會被消滅的國家。
電影之初,我們看到他像是在跳現代舞一樣,裸身在一所空屋裡面四處奔竄。然後,一對情侶沒來由地出現供他衣物與錢財。這部電影,基本上就是這種調調,一切的出現與消逝,都是那麼任性而自由的,無法理性判讀。
約亞夫習慣以背誦同義詞(Synonymes)的方式來學習法語,經常一人在街上喃喃自語,遊走在塞納河畔、聖母院等地。隨性的攝影鏡頭完全無法展現他與空間的關係,這是對生活不適應、與環境格格不入的表徵。然而,創作者的母題卻是等到片末才越來越清晰。
近年,許多歐洲導演一窩蜂聚焦移民問題時,經常是換湯不換藥的人道主義關懷或政治社會批判。本片的切入角度卻堪稱獨樹一幟,導演那達夫拉匹(Nadav Lapid)顯然習慣拐一個大彎,不求人直接理解,而希望觀者能「越想越不對」。
好比,讓我們看見高舉自由、平等、博愛大旗的法國人竟要求移民者必須要學會高唱具有軍國主義色彩的〈馬賽曲〉。雖然是法國國歌,但歌詞中「什麼!這一幫外國鬼子,在我們家鄉稱霸!」這類歌詞,盡是18世紀的落後價值觀。
而約亞夫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以色列,卻正是處在法國國歌的狀態之下。導演並沒有明說約亞夫在以色列服役當中遭遇到的挫折,但從他屢屢談到自己對特洛伊王子赫克特(Hector)的同理,便可推敲他其實更願意站在弱者一方。
《出走巴黎》是一部很怪異的電影,它很迂迴、很不討好、很不取巧。它不適合每一個觀眾,我猜導演可能也不在乎大眾的看法。說這部電影是關於「身分認同」,好像不足夠也不夠生動,或許可以說,這部電影是關於不同、不適應、不妥協、不相容、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