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我和我的冠軍女兒》(Dangal ,2016),不由得大嘆,如果要將一座諾貝爾獎和平獎授予演員,誰比阿米爾罕(Aamir Khan)夠格?作為印度最具影響力的演員,他演出的每一個角色都致力於打破種族、宗教、性別的藩籬與一切迷信,且演技也精湛十分。
這回阿米爾罕在片中飾演一個一心求子以延續其未盡角力夢的父親。可惜事與願違,女兒一個接著一個,眼看即將放棄,直到「喜訊」傳來──兩個女兒聯手把男同學打得遍體鱗傷。老爸才忽然意識到:「為什麼我不能將女兒訓練成角力選手呢?」(註)
阿米爾罕主演的《三個傻瓜》(3 Idiots ,2009)與《來自星星的傻瓜PK》(PK ,2014)先後批判了印度陳腐的教育觀與愚昧的宗教迷信,帶頭跟印度的主流價值唱反調。如今,他再次領銜主演,目的是為喚起印度女性自覺。即便國情不同,這些電影的故事與角色處境,卻都有強大的普世性,足以打動每一個人。
就故事本身而言《我和我的冠軍女兒》稱不上有太高超的編排,仍是照著套路走。但倚靠寶萊塢特為擅長的歌曲敘事與緊湊的敘事節奏,觀者除了感到尿意,可能不會察覺到片長長達逾兩個鐘頭。
片中比較有意思的辯證,恰好能與近期上映的《神奇大隊長》(Captain Fantastic ,2016)並列觀之。究竟孩子是自己的主人,還是父母的財產?當父母一味強加偏離主流的教育觀念給孩子,是幫他,還是害他?可惜的是,兩部片在同一個題目上,都給了工整而潦草的答案。
說工整,是指說得冠冕堂皇,說得理直氣壯,一副標準答案樣;潦草是指推敲依然明顯不足。不過這個問題在《我和我的冠軍女兒》中的情境中卻是勉強能被接受的,誠如片中要嫁給老夫的新娘子所言:「至少妳們不必像我這樣,14歲就得送去嫁人。」父親讓女兒學角力,至少讓她們有了新的可能。
只是,阿米爾罕飾演的瑪哈維亞苦心訓練女兒,即便是有自覺的伸張女性主義,但他也確實從未尊重過女兒的感受,雖然這樣的教育觀一度讓他嚐到了苦果,收尾卻又太容易地「撥亂反正」。塞滿「嚴師出高徒」、「天下只有爸爸好」的觀念,不免讓2017年的台灣人感到迂腐,但可怕的是,在編導的刻意催化之下,觀者卻又很難不被煽動。
《我和我的冠軍女兒》說明了一個成功的例子,瑪哈維亞也是一個幸運的人,他的眼光就結果而言,無疑是好的。但反例可見《墊底辣妹》(2015)中執意讓兒子打棒球的嚴父,無法企及父親高標準的棒球小子,終究選擇了混跡街頭。因此片末字卡,直指因為該真實事件的啟發,而促使印度人群起將女兒送去學角力的描述。看在筆者眼裡,反倒覺得不太對勁。
其實,父親在決賽前一夜對女兒的教誨,才是整件故事的要旨。即女兒上陣比賽不只是代表她自己,而是代表著千千萬萬被認為自己沒有其他可能性的女性。畢竟,如果女性能在陽剛的角力運動中出頭天,那女性又有什麼辦不了的呢?而劇中的角力運動只是一個極端的例子而已。
《我和我的冠軍女兒》無疑是一部好電影,對印度人的衝擊相信更大。但作為女權意識已然抬頭的台灣,恐怕需要一些理解與包容與轉譯。
註:電影字幕與介紹將「角力」譯為「摔跤」其實不甚正確,現在國際運動賽事所指的Wrestling,在中文使用上已經正名為角力來與摔角進行區別。兩項運動的差異,可上網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