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玲怕鬼又怕黑,但她卻要接受清洗大體等訓練,顯然是遠超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但為了改善家裡環境,這份工作是她最好的機會。另一名與她同事的男孩是她唯一可以傾訴心聲的對象,但日後他選擇返鄉,應玲也將失去依靠。
來自英國的導演卡羅索爾特(Carol Salter)取得了大陸殯葬業者的拍攝許可,光是這點已讓人感佩。更值得令人激賞的是,面對一個如此事關生死與青年就業問題的沈重題材,她謹守對儀式應有的肅穆感,卻又不忘幽默以待。
「未知生,焉知死?」這群青少年才剛投入職場,才剛開始活著,就得去照料亡者,本身就足夠荒謬,趣味自然得以從中被提煉,當他們要將同伴當作死者練習之時,尤其喜趣。
但表象上是拍攝殯葬業的日常,要旨更是應玲的處境,她是一名具有基本學經歷的學生,但為求生計,她依然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力。導演更多場面記述著她的迷茫,與家人的電話,與男孩在城中四處閒晃,似乎在工作場面上要面對死亡,只能在下班後學習著努力活著,卻又看似徒勞無功。
應玲與男孩的互動,不正是賈樟柯的《天注定》(2013)中的那些場面?無論是夜總會少女的橋段抑或富士康工人的處境,雖故事、處境都不同,但生活感與對生命的無所適從,氣味卻如出一轍。
開場才提及片中人與天堂近在咫尺的是既活人亦是死者。那一具一具送進殯儀館等待梳洗、妝化的死者,離天堂近在咫尺;而以應玲為縮影的中國年輕人,也認為自己離天堂近在咫尺,他們相信忍辱負重努力討生活,也能引領他們步向天堂之門。
然而,「咫尺天堂」不也充滿了諷刺?因為距離天堂再近,終究有距離。他們之中有多少人能夠真正跨過門檻,進入天堂呢?沒人能說得準。片末,卡羅索爾特放上了一群白衣天使,似乎是另一個層次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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