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之下,會以為韓國電影《精奇大家庭 About Family》(2024)又是一部以捐精為題的喜劇片,類似題材早在十幾年前就由《星叭克超有種 Starbuck》(2011)開了風氣,改編作品也不斷。不過隨著故事推演,方知捐精只是背景,作品探討的竟是神與佛(無論是西方的神抑或東方的佛),辯證的是親緣。不過它一點也不嚴肅,足以令觀眾又哭又笑,堪稱近年最令人滿意的韓國商業製作。
故事之初,一對小兄妹在父母雙亡後得知自己並非雙親親生,前往醫院拜託,才知自己「生物學上的父親」是一名和尚。偏偏和尚文錫的父親無玉為家門絕後而與兒子關係不睦,突然冒出兩個孩子,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準備享受天倫樂。但對於文錫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他從沒想到學生時期捐助的精子竟真正創造出了孩子,人數甚至可能突破四百人,忍不住高喊一切都是他的「業障」。
如此劇情設定,儘管好笑,卻也難免令部分觀眾看了不舒服,畢竟父親一心只在乎傳宗接代,態度轉變過大,若故事就這樣順著走下去,所傳遞的訊息就未免過於保守。沒想到身兼編導的梁宇晳早已有備而來,安排諸多轉折顛覆觀眾預想。畢竟如果只是因為生物學的理由而將孩子視如己出,那要是有個「萬一」,觀念自然也面臨考驗。
執著於祭祖的無玉本是戰爭難民,正是體會過與至親的生離死別,因此有著強烈的家庭觀念,但誠如祖先對他傳遞的訊息(或者他自己的悟道),將之養育成人的並非是他早已遠去的雙親,而是這個社會的愛。
故事絕妙之處,還在於以佛法所詮釋的慈悲穿針引線,但為了避免作品太單一宗教,又以代表天主教思想的育幼院修女作為映照。隱隱之中,像是在所謂的神與佛是如何潛藏在生活之中,甚至人的一絲念頭之際。將宗教元素納入作品之中,卻又不至於變成一廂情緣的傳教福音片,也是功力所在。
許多觀眾或能體會到這部電影蘊藏「催生」訊息,畢竟片中小孩一個個有如天使(儘管確實呈現的單薄了一點),也讓每個觀眾忍不住揣想自己的父母生育自己的心情。這一層訊息或許確實存在,但我認為導演梁宇晳過人之處,在於他不安於讓作品了結於此,反而將領養的議題也帶入其中。
這像是在說,你我想不想生育下一代、解決少子化的問題未必是重點,更不用說是砸大錢找代理孕母了。在現實之中,有許多孩子在誕生之後沒有得到應有的愛以及妥善的養育,這才是當下的社會該不分你我該去共同面對的問題。
根據《報導者》在2020年的報導顯示,台灣平均一年約有八百名孩子等待收養,卻僅有兩百人能找到新的家,牽涉到的問題與法規等問題有關,但相關議題國人所知甚少。儘管《精奇大家庭》的呈現確實較於美化,但至少韓國社會願意在商業作品中去探討並呈現這個問題,已是相當進步。此外,也感佩韓國演員對喜劇的掌握如此到位,飾演父親的金倫奭,交出了近乎完美的詮釋。